這聲音在賞花宴格外突兀，霎時引起全場的注意。
在場姓林的秀女，隻有一人。
林疏月。
秀女們大多聚集在最大的觀景台，這裡擺的花各式各樣，能就近觀賞，也能站在遠處看。
秀女們和花一樣，都是景致的一部分。
這個剛才還花團錦簇之處，此刻亂作一團。
幾盆花匠精心培育送入宮中的芍藥，花盆四分五裂，花枝斷裂，花瓣被人踐踏，汁液濺開。
林疏月捂著臉跌坐在地上，旁邊嬤嬤上前用帕子遮住她的臉。
秀女們都離她遠遠的，擠在四個角落。
“都安靜，這裡的人，誰也不能離開。”
“太醫呢？”
“諸位小姐彆慌，與你們不相乾自然會無礙，安心等著便是。”
宮中宴會素來是事故高發地帶，宮裡人有一整套的應急措施。
這種宴會下毒的戲碼，她們也就這幾年皇帝登基後才見得少些。
先帝時期，那是三天一小毒，五天一大毒。
太醫們解毒的功力突飛猛進，什麼奇毒都信手拈來。
前任院判還編了本毒經，但這涉及皇室辛秘，隻在太醫院內部流傳。
宮人們私下都議論，能在先帝後宮活下來的貴人，個個百毒不侵。
太醫是早早就在這裡候著的。
每當舉辦宴會，太醫就很自覺地準備好相關用品。
解毒的、測毒的、下毒的。
一應俱全。
內外都有禁軍巡守。
還有尚宮局裡三層外三層的審核。
這都能做成功，隻能說，此人手段了的。
……
另一邊，在觀景台鬨出動靜時，溫晚棠遠遠看著下麵的鬨劇，始終掛著淺淺笑容。
她蔥白似的手指纏著腰間絲絛玩。
“葉姐姐，你說，林姐姐的臉要緊不？我們要不也去看看？”
葉棲梧剛剛聽到動靜就想去，結果被溫晚棠攔住。
這會兒，怎麼又去了？
“那，溫妹妹覺得呢？”
葉棲梧弱弱問道。
她總覺得溫晚棠有些危險，她怕怕的。
“唔，既然葉姐姐不想去，那我們就不去了吧。湊熱鬨不太好，等賞花宴結束了，我們再去看望林姐姐，可好？”
溫晚棠收回視線，歪頭看著葉棲梧。
葉棲梧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，她感覺自己心跳好快。
“好”
“嗯，葉姐姐真好。棠兒真幸運能遇到葉姐姐。”
溫晚棠抱著她的胳膊，臉蛋還蹭了蹭。
葉棲梧：……
“葉姐姐，我覺得咱們還是去看看吧，不然有些不合群了。”
“……哦哦，好”
兩人，起身出去。
……
“有趣”
她倆隔壁不遠處，二皇子唰一下打開折扇。
“二哥，你動心了？”
二公主湊過來，盯著他看。
二皇子用扇子推開她的臉。
二公主順勢朝太子倒去，還不忘嚶嚶嚶。
“哥哥，你看二哥打我。”
元臨渡也學她，捂著心口哎呦哎呦的叫著，倒在榻上喘氣。
二皇子：？？？
太子含笑接住妹妹把她推到元臨渡旁邊。
二公主順手把元臨渡揣進懷裡。
“弟弟，哥哥也不要咱們了，咱倆好慘啊，嚶嚶嚶”
元臨渡：“嚶嚶嚶”
太子無奈扶額。
他餘光瞥見那走遠的兩道身影，發覺其中一個紫衣姑娘走過的路上，有一層閃光的粉末殘留。
那光澤幾乎與地麵融合，隻是他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細微閃光。
他讓墨歡去取了些許粉末過來。
墨歡走近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同，瞅半天才扒拉起來一撮粉末。
太子本想讓他直接找太醫看看，但他看到那女子的臉，立刻改了主意。
“你去宮外找個熟悉的大夫看看，注意不要聲張。”
就在墨歡收集過粉末沒多久，兩個宮人拿著掃帚把這條路灑掃乾淨，什麼都沒留下。
……
皇後和盧靜姝她們趕到時，現場已經被控製起來。
林疏月坐在椅子上，鬢發散亂，價值千金的頭冠跌在地上，無人在意。
她那身衣服坐在地上滾了幾圈，變得灰撲撲皺巴巴。
太醫正在檢查她的臉，導致她整張臉都暴露在所有人麵前。
素來被人稱讚的玉貌花容、冰肌玉骨，此時，腫脹變紅，遍布紅色疹子，十分駭人。
見過這場景的人，怕是再也忘不掉她如今的樣貌。
林疏月胸膛劇烈起伏，她四處張望著，似乎是想找什麼人。
但礙於什麼，不敢直接詢問。
“娘娘，林小姐這是不慎觸遇乖戾之氣，加之正逢癸水，導致風邪趁虛而入，與體內濕熱之毒相交，壅滯於顏麵肌膚，濕聚成患，熱擾肌表，是以，麵疹腫痛，需避風修養。”
“不是中毒？”
林疏月急切的問道。
“小姐放心，吃食都是我等一一查驗過的，並無異常。小姐許是對此處的花粉或枝葉過敏，才會如此。”
“可會留疤？姑娘家家的，顏麵是最重要的，你們要好好醫治。”
皇後不至於為了一個秀女涉險，她站在稍遠處問道。
“是，娘娘放心，臣等開幾副藥，再配一些藥膏塗抹，半月便可恢複如初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聽聞不會留疤，林疏月並未覺得開心，所有人都知道，她已經從這個選妃宴上出局了。
無論多久恢複，她都沒有機會了。
“趙嬤嬤，讓人好生將林小姐送回去，給她找個適宜休養之處。”
皇後淡聲交代。
“是”
趙嬤嬤麻利的開始安排。
宮女取來幃帽，幫林疏月整理好儀容。
林疏月每一步都走的很艱難。
但她，已經沒有理由留下了。
“哥哥，你讓墨歡去做什麼了？”
二公主他們都去看熱鬨了，回來就看見太子交代墨歡去做事。
“哦，沒什麼，想到有個文書沒處理，讓他去看看。”
……
“殿下，奴才已經查驗清楚，這是幾種香料藥材製成的粉末，無色無味，對人體無害。”
“但體質敏感者，會引發皮疹瘙癢。”
“前幾日皇商們往宮裡送花，這東西也隨著進來了。”
“那皇商是程家的。”
程家，正是溫晚棠嫂嫂的娘家。
墨歡雖不是太子的貼身內侍，但他心思靈活，太子也喜歡帶著他。
他不僅查驗出這個東西的來源，還了解到今日發生的事情，順帶去打聽了一番。
太子不讓聲張，他就說的比較含糊。
“嗯，尾巴都清理乾淨沒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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