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祈點點頭,靜待下文。
老者問道:“你想要什麼樣的房間?”
“單間,安靜一些,最好能有獨立衛浴,平時我自己住,偶爾我妹妹周末可能會過來。”
蘇祈將自己的需求說了出來。
老者聽完,沉吟了片刻,蒲扇輕搖。
“三樓還有一間朝南的空房,約莫四十平,帶獨立衛浴,窗外就是這片竹林,挺清淨的。”
蘇祈心中一動。
這條件聽上去確實相當不錯。
蘇祈問道:“租金怎麼算?”
老者伸出三根手指。
“一千一個月,水電網全包,不壓付一,隨住隨走,走的當天和我打一聲招呼就行。”
“講的就是個緣字。”
蘇祈微微有些訝異。
還真講緣不講元?
這個價格,在這個地段,尤其是考慮到獨立衛浴和這份清淨,可以說是蠍子拉粑粑,獨一份了
“可以先看看房間嗎?”
“自然。”老者起身,引著蘇祈上了二樓。
二樓的樓梯是木質的,踩上去發出輕微的“嘎吱”聲,卻不惹人厭煩,反而有種歲月沉澱的感覺。
房間果然朝南,推開窗,外麵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小竹林,微風吹過,竹葉沙沙作響。
房間內部陳設簡單,一張床,一個衣櫃,一張書桌,一把椅子。
牆壁是素淨的白色,地麵鋪著淺色的木地板,打掃得乾乾淨淨。
獨立衛生間雖然不大,但也做了乾濕分離,設施齊全。
蘇祈相當滿意。
這裡比他預想的還要好。
安靜,私密,離學院也不算太遠,步行大概十五分鐘。
“怎麼樣?”老者問道。
蘇祈點頭,“就這間吧。”
老者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:“我姓馮,你叫我馮老就行。”
“馮老您好,我叫蘇祈。”
兩人很快便簽訂了簡單的租賃合同,蘇祈當場用手機轉了賬。
馮老將鑰匙交給他,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,比如晚上不要太喧嘩,保持院內衛生,不要與其他住客發生衝突等等。
蘇祈一一應下。
搞定了住處,蘇祈心情大好。
他拿出手機,給柳鳶發了個消息,告訴她自己找到住的地方,讓她安心收拾宿舍。
柳鳶很快回了消息,是一個開心的表情包,外加一句:“哥哥最棒啦!”
蘇祈跟馮老道彆,準備先去買些日用品,再回來簡單布置一下自己的新住處。
剛走出“隨緣居”的小院,蘇祈回頭看了一眼那塊寫著“隨緣居”的木牌,若有所思。
這位馮老,看上去隻是個普通的老人。
但能在魔卡學院這附近,擁有這樣一處清淨的院落,並且以如此隨意的價格出租,恐怕也不是尋常之輩。
不過,這些與他無關。
他隻是個租客,隻要住得舒心就好。
蘇祈甩了甩頭,不再多想,邁步朝著商業街的方向走去。
商業街距離“隨緣居”不遠,蘇祈采買了一番,提著一袋生活用品,又回到了那座小院。
院門虛掩著,他推開門,腳步剛踏入,便是一頓。
馮老依舊坐在那張竹椅上,蒲扇放在一旁,手中卻不再是空空如也。
他身旁,不知何時多了一位少女。
少女看上去年紀不大,約莫十八歲的模樣,穿著一身素雅的淺藍色連衣裙,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發繩束在腦後成單馬尾。
她也坐在一張小竹凳上,微微側著頭,神情專注地看著馮老麵前的石桌,一雙明亮的眼眸裡,滿是認真。
蘇祈正想開口打個招呼,那少女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,猛地回過頭來。
看到蘇祈,她先是一愣,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,白皙的食指迅速豎在唇邊,做了一個“噓”的手勢。
蘇祈會意,放輕了手腳,提著東西慢慢走了過去。
因為少女擋住了視線,走近了,他才看清馮老正在做什麼。
老人麵前的石桌上,擺放著一些零碎的物件。
有幾塊顏色各異的晶石,一小瓶閃爍著微光的液體,幾根細長的金屬刻針,還有一張巴掌大小的空白卡牌。
馮老低著頭,神情嚴肅,與先前搖著蒲扇閒聊時的模樣判若兩人。
他右手捏著一根最細的刻針,左手則輕輕按著那張空白卡牌,手腕穩定,刻針在卡牌表麵緩緩遊走,留下一道道細密而複雜的紋路。
沒有聲音,沒有能量波動的外泄,隻有一種近乎凝滯的專注。
馮老竟然在製作魔卡!
拋開外掛不談。
蘇祈也懂一些製卡的,但那都是在黑市淘來的資料,加上自己摸索,東拚西湊而成,完全是野路子。
真正科班出身的製卡師,或者說,有傳承的製卡師是如何製作卡牌的,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看。
此刻,馮老展現出來的,顯然不是他那種粗陋的手段。
蘇祈的目光落在石桌上那些材料上。
那幾塊晶石,雖然叫不出名字,但色澤純淨,隱隱有光華內斂,絕非凡品。
那瓶閃著微光的液體,更是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異芬芳,隻是聞到一絲,便讓人精神清爽。
這些材料,恐怕價值不菲。
再看馮老刻畫的紋路,雖然隻是冰山一角,但其複雜程度,已經遠超蘇祈目前所能理解的範疇。
並非隨意勾勒,而是遵循著某種玄奧的規律,彼此連接,構成一個又一個微小的卡牌回路。
他能感覺到,隨著馮老手下刻線的不斷延伸,一股奇異的“勢”正在那張小小的卡牌上凝聚。
這種“勢”很微弱,若有若無,卻真實存在。
仿佛無形的旋渦,正在緩緩吸納著周圍的源質。
這張卡牌的等級,絕對不低!
蘇祈暗自判斷。
他雖然製卡水平不高,但眼力還是有的。
至少,他自己目前絕對製作不出需要如此精細操作和高級材料的卡牌。
當然,開掛除外。
一旁的少女也是看得目不轉睛,小嘴微張,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馮老的製卡過程中。
陽光照在她的睫毛上,投下陰影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。
院子裡靜悄悄的,隻有微風吹過竹林時,竹葉發出的“沙沙”聲,以及馮老手中刻針劃過卡牌表麵時,那幾乎微不可聞的細微摩擦。
對於普通人而言,這樣的觀摩機會,太難得了。
蘇祈也是將馮老的每一個動作,每一個細節都記在心裡。
雖然很多地方他看不懂,但先記下來,總沒有壞處。
或許將來,這些零碎的記憶片段,就能串聯起來,讓他對製卡有更深的理解。
隻是,隨著時間的推移。
馮老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,但他握著刻針的手依舊穩如磐石。
他的呼吸也變得富有節奏,仿佛與手中卡牌的“勢”融為了一體。
終於,當最後一筆紋路勾勒完成,馮老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。
他放下刻針,拿起旁邊那瓶閃爍著微光的液體,用一根細小的玉棒蘸取了少許,小心翼翼地點在了卡牌的回路上。
“嗡——”
一聲輕微的鳴響,從卡牌上傳出。
一道肉眼可見的淡金色光華在卡牌表麵流轉開來,將那些複雜的紋路一一照亮,最後彙聚於中心,形成完整的圖案。
光芒一閃而逝,卡牌恢複了平靜,但其表麵,已經不再是空白一片,而是多了一個栩栩如生的圖案——一株沐浴在月光下的幽蘭。
成了!
蘇祈雖然不知道這張卡具體是什麼,但那成卡瞬間的異象,以及卡牌上散發出的隱晦的能量波動。
至少也是一張八階往上的卡牌。
這就是魔都麼?
臥虎藏龍。
“哇!”
旁邊的少女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驚歎,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石桌上的卡牌,滿是崇拜。
馮老拿起那張卡牌,仔細端詳了片刻,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。
他擦了擦額頭的汗,這才注意到一旁站了許久的蘇祈。
“小蘇回來啦。”馮老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,但精神卻很好,“買了這麼多東西。”
“嗯,馮老。”蘇祈回過神來,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手中的購物袋,“打擾到您了。”
“不打擾,不打擾。”馮老擺擺手,將手中的卡牌遞給旁邊的少女:“回去拿給你爸交差吧,人情兩清了。”
少女歡呼一聲,小心翼翼地接過卡牌,如獲至寶,翻來覆去地看著,愛不釋手。
“謝謝馮爺爺!”她的聲音清脆悅耳,像山穀裡的黃鸝。
說完,她小臉微微一紅,有些靦腆地衝蘇祈點了點頭,算是打過招呼。
蘇祈也對她笑了笑。
“這是我朋友的孫女,林淺淺,也是這裡的租客。”馮老介紹道,“淺淺,這是新來的租客,蘇祈,跟你一樣,也是魔卡學院的學生。”
“你好。”林淺淺甜甜地叫了一聲,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蘇祈。
“你好。”蘇祈隨意應道。
“你先去收拾東西吧,看你站了半天。”
馮老對蘇祈說道。
蘇祈點點頭。
就在蘇祈準備離去時。
馮老突然開口:“小蘇啊,看你看了半天,是想學製卡麼?”
蘇祈:……
好奇看看就得了。
真要讓他學,那倒大可不必。
馮老的技術再怎麼誇張也不可能有他一念成卡離譜。
不過人家一番好意,蘇祈決定還是客套一下:“暫時沒有這個想法,個人精力有限。”
誰想到馮老反而是滿意的點了點頭:“嗯。”
“不好高騖遠,確實不錯。”
“就我這手法,你想要完全吃透沒有個二十年恐怕有些困難。”
“您說的對……”
“不錯,不錯,我果然沒看走眼,現在還這麼謙遜的年輕人不多了。”
“有機會我教你製卡。”
……
蘇祈提著東西,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小徑的拐角。
院子裡,隻剩下馮老和林淺淺。
微風拂過,竹葉再次沙沙作響。
林淺淺收回投向蘇祈背影的目光,那雙亮晶晶的眸子裡,此刻多了幾分疑惑。
她捧著那張剛製成的幽蘭卡,卡麵上的月華還在流轉。
“馮爺爺。”
“嗯?”馮老端起石桌上的茶杯,輕啜了一口,神色恢複了平時的閒適。
“您……為什麼會把這裡的房子租給他呀?”林淺淺遲疑了一下,還是問出了口。
馮老這處院子,其實很有講究。
環境清幽,源質密度極高,是許多魔卡學院學生夢寐以求的修煉和製卡之地。
嘴上說著“有緣即可”,但實際上,能被馮爺爺看上,允許住進來的,哪個不是天驕?
或者在某些方麵有過人之處?
馮老放下茶杯,杯底與石桌碰撞,發出一聲輕響。
他沒有立刻回答,渾濁的眼眸望向蘇祈離開的方向。
“淺淺啊。”馮老的聲音帶著一絲悠長,“你覺得,這個蘇祈,怎麼樣?”
林淺淺歪了歪頭,認真思索片刻:“感覺……挺普通的吧?就是,好像對什麼都不太在意的樣子。”
這個蘇祈,除了有些帥之外,看上去就很普普通通。
非要說什麼特殊之處,就是剛才馮爺爺問他想不想學製卡,他竟然直接拒絕了。
這可是魔都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緣。
或許是他並不知道馮老的身份吧。
不知者無畏。
“普通?”馮老聞言:“有時候,眼睛看到的東西,可不一定是全部。”
他頓了頓,像是在斟酌詞句。
“這個蘇祈,沒有你看到的那麼簡單。”
林淺淺眨了眨眼,更顯好奇:“馮爺爺,您看出來什麼了?”
馮老歎了口氣,那聲歎息裡,有幾分感慨。
“我這把老骨頭,製卡製了一輩子,與各種材料、各種能量打交道。”
“對某些‘氣味’,總是比旁人敏感一些。”
他伸出枯瘦的手指,在桌上的剩餘廢料點了點。
“那個年輕人身上,沾染過一些……不得了的東西。”
林淺淺的心輕輕一提。
她知道,能讓馮老用上“了不得”三個字來形容的,絕非尋常。
“是什麼呀?”她追問道,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。
“是血。”
“八階,甚至是……九階源境凶獸的血。”
“不是戰鬥餘波灑在身上的那種。”
“是他親手屠殺。”
林淺淺的小嘴再次張開,這一次是純粹的震驚。
八階源境凶獸?
甚至九階?
那是什麼概念!
就蘇祈這個年齡,在魔都,七階也可以稱為一聲精英。
八階已是中流砥柱,未來的一方強者。
至於九階,那更是鳳毛麟角,注定要在曆史中留下姓名的。
而源境凶獸,往往比同階的執卡者更加凶悍難纏。
她感知到蘇祈的能量波動,確實是七階無疑。
一個七階,正麵搏殺過九階源境生物,甚至擊傷對方的前提下還活下來了?
林淺淺不敢深想下去,那畫麵太過血不可思議。
是參與了圍獵?
即便這樣也是驚世駭俗了。
“馮爺爺,您……您確定嗎?”
馮老緩緩點頭,神色無比鄭重:“而且,不是陳舊的血跡,是新的,並且混雜了好幾種。”
“這意味著,這種事對他而言,或許並非偶然。”
林淺淺隻覺得腦海中“嗡”的一聲。
她再次望向蘇祈離開的方向,那個原本在她眼中有些“普通”的背影,此刻蒙上了一層神秘與危險。
這樣的人物,對製卡這種需要長年累月打磨技藝的事情暫時沒有想法,也確實合情合理。
他的精力,恐怕都放在了更直接、更殘酷的戰鬥與提升上了。
“光憑這一點,他就值得住在這裡。”
“這世上,總有些怪物,是不能用常理來推斷的。”
馮老端起茶杯,又飲了一口。
“老頭子我,隻是想看看,這樣的年輕人,將來能走到哪一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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